我是玉，对吗？
桃花林里似乎有了路，我凭着我的直觉，走向前去。豁然开朗之处，有什么东西高高堆起。我走近一瞧，双腿骤然软掉，直立也如此困难。
那是尸体堆积的小山，我可以认出来，那些人，是天外的人。
啊，明美夏。在我杀死路代如蓝之后，明美夏便和天外的一部分人里应外合、带着中央执行特殊任务的部队来到了天外，他们以天外蓄谋叛变的名义，将所有支持路代如蓝计划的人逮捕。这一些人，虽然因为其出色的物理条件和心理条件——或使是以与有顶天相违背的怜悯使然——得以通过每日的利益常数测试，但明美夏立刻以这些人为例，论证了往日的利益常数测试的落后。她将那些叛徒处决，也将路代如蓝所保护的人杀了干净，最后她未天外这种“特殊场所”制定了崭新的测试指标和新量表。新量表极为严苛，只有很少的人能够通过。
可是，明美夏的意图没有那么简单。
按道理，没有通过新测试却通过旧测试的天外居民，应该被送回有顶天，但实际情况则是，明美夏照样杀了个干净。
她告诉我：“有顶天主船体资源并不太够，这些人回去甚至不如地上人有意义。多余和重复比低能更讨厌，我需要空间稀释人口。”
新的清扫原来早就开始了。
至于我，我被迫随着明美夏看这一切，因为我已经在种种机缘巧合之下，变成了明美夏的棋子。
我作为知名历史学者的身份，走到那里都合情合理，本来就可以获得更多信息。明美夏通过我抓到了凤穆丸把柄，并让我借机将凤穆丸头颅运到天外，其实是让路代如蓝宽心。明美夏通过有顶天主题的红外探测器，发现了天外游船的温度远超平均值，再加上路代如蓝多次阻止有顶天的人去天外，早就摸到了路代如蓝的反骨。可是，路代如蓝基本上将天外封锁，从不主动和主船体联系。而明美夏明白，路代如蓝之所以按兵不动，正是因为他没有一个最关键的数据，那就是原道星的准确坐标。没有准确坐标，游船的空间跳跃系统便没有任何用处。
明美夏明白路代如蓝对凤穆丸真挚的感情，知道送人头后，路代如蓝必会主动找她联系、询问前因后果，因此便借送人头机会表达了自己对路代如蓝的支持。明美夏让路代如蓝信任我，说我是他的同盟，并且我的身上有坐标，而她早在我来天外之前就布置下了射杀任务。她知道，路代如蓝告诉我他的计划的那一刻，便是我射杀他之时。本来，为了减少系统操作的延迟和不确定性，天外的许多设施都是有路代如蓝管理，因此抹去他的存在，才是最关键的。只要他意外死去，天外的许多设施就会立刻归中央处理。
“路代如蓝也心急了呢。”明美夏笑道：“凤穆丸人头送到的一个周后，我就让他把事情真相告诉你了。可为什么他拖了迟迟半年才告诉你，他在顾忌什么呢？真是不符合逻辑的行为……莫非他是怕你走？他还是很有战略头脑啊哈哈哈……”
那是一个密闭的房间，明美夏把我关在那里，她把她想说的都告诉了我。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坦诚。
说完后，她还特意带我看了那些人的尸体，让我为我自己，莫名其妙得来的守护有顶天的英雄的称号自豪。
那是明美夏的怜悯吧，我已经不在乎了。
我永远不会告诉她，在她背后的我，没有顺着她的手指数着那些尸体的数量，我在找路代如蓝。
我不小心找到了路代如蓝。
就算是那么多人里，我也看到了他的脸。看到那张发青的脸，我想起来我第一次见他时的笑脸。
我会为他哭泣，可眼泪没有流出来——因为没有必要。
如果路代如蓝告诉我了他们的全部计划，结局会不会改变呢？我会跟随着路代如蓝一起离开么？可为什么路代如蓝迟迟不愿意告诉我呢？一切是假的么？
这是必然，无法触及到的真相或谎言。没有人会回答我的。
这种绝不是一个表情，就可以解释的。
我，想起来了全部——可我不是乔亚，我似乎也不再是玉了。我不是那个冷冰冰的天上精英 ，也不像是那个愚蠢的地上人了。
我到底是谁，我并不明白。
可在那堆积如山的尸体前，我再次看到了那个男人。他一句话都没有说，只是站在那里，如同我第一次见到他一样。
那个在我的记忆里出现的男人。
在这里的他，身姿还是那么挺拔，笑容还是那么迷人。但是他的心，是什么样子的呢？
我还是不懂复杂的感情，可我知道，他一定关心过我。他爱过我，我也爱过他，我们感情相通、思想一致、一起探寻过那么多，没有比他更懂我的了。
就是因为他很懂我，所以他怕伤害我，所以才迟迟不愿意告诉我吧……
我，只能这么想。我不懂怀疑他的必要。
我不明白过去的我，为什么会怀疑他——一个不可代替的知己，一个令人追忆的恋人。如果是真心付出的，就不必要为之后悔。
“我比所有人都想和他在一起，他是我在这个巨大的宇宙的意义。就算这个意义是没有意义。如果再次见到你，我也要重蹈覆辙。就算这是不被认可的情感。”
这次我走上前，那个男人没有消失。
我可以仔细看清楚他的脸颊，我不用再追他了。
这个超越了有顶天的天使，已经不在了。
那个男人又再次在我的眼前消失了，而那堆积如山的尸体，也随之消失。
接下来，映入我眼帘的，是一座高塔。
我有预感，乔亚就在里面。
而乔亚要给我的自由，也在里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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